老 歌 情 思

　　下班回家，打开房门，一曲老歌飘了过来：“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，人们走过她的帐篷都要留恋地张望……”
　　是王洛宾的歌，只见父亲打着节拍，也在跟着唱。父亲投入地唱着，我不忍打搅他，悄悄地走进了我的房间。
　　“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，十八岁的哥哥坐在河边。东风呀吹得那个风车转哪……”
　　耳边又传来歌声，情深意长，父亲的嗓子竟然还这么好。听村里老人说过，当年，母亲白皙文静，父亲英俊潇洒，被大家称为一对金童玉女。那个不善于表达情感的年代，或许一首情歌就打动了母亲的芳心吧！
　　在那艰难的岁月里，单薄的母亲操持着一大家人的里里外外，繁重的农活，辛苦的劳作，或许是父亲的歌声，给了她面对风风雨雨的勇气……
　　母亲生病后，情绪很不稳定，烦躁易怒。我买了随身听用来分散母亲的注意力，从那以后，家中时刻萦绕着歌声。父亲陪着母亲一遍又一遍地听，母亲的情绪明显变好。
　　有一次回老家，竟然听到母亲哼几句：“浏阳河弯过了几道弯，几十里水路到湘江……”
　　母亲是个内向的人，很少唱歌，尤其是生病后。看到我欣喜的目光，母亲竟略带羞涩：“这些歌都是以前跟你爹学的，现在一听，又都想起来了……”
　　我正出神，父亲“啊……”了一声，歌声戛然而止。我急忙跑过去！
　　父亲看到我，着急地说：“妮啊，我不小心把《新货郎》弄没了！”原来，父亲错按了删除键。看父亲那惋惜的样子，我笑着说：“你愿意听，我再给你弄上！”我在电脑上找到这首歌曲，瞬间欢快的旋律传出来：“打起鼓来敲起锣，推着小车来送货，车上的东西实在的好啊，有文化学习的笔记本，钢笔铅笔文具盒……”
　　父亲显得很激动。“对！对！这是你娘最喜欢听的歌！那时，我干完地里的活，就推着货郎车子到处转，边唱边卖！你娘听到了，就在村口等着我，一起回家！”
　　我的印象里，父亲做过很多事情，只要能养家糊口，什么活都做，我却不知道他还做过货郎，而且还是让母亲自豪的快乐货郎！
　　在父亲的要求下，我又下载了《四季歌》《南泥湾》《洪湖水浪打浪》等，父亲喃喃地说：“这都是你娘爱听的！”听完，我鼻子一酸。母亲病了那么久，父亲累了那么多年，我以为两人的感情虽然深厚，也应该被这五十多年的岁月磨没了。想不到在母亲走后的日子里，八十岁的父亲，竟然还唱着年轻时母亲爱听的那些歌。当歌声响起，父亲满是皱纹的脸上既满含笑意，又泪流满面，完全沉浸在属于他和母亲的歌里，以及幸福时光里……